《金剛經的研究》三三、緣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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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三、緣
今天我們在莊嚴寺聚會,依佛法來講,是因為我們彼此宿世因緣成熟,或者說眾緣具足,所以能聚在一處,並非偶然。這個「緣」字在佛法中佔有極重要的地位。諸法緣生,性空緣起,都是佛陀親證的重要教義。
今天我準備和各位講兩件我親身遇到的事實,想在這些事實中,讓各位體會到緣的重要性及微妙處,供各位參考。
在未講這兩件事實前,應該先對這個題目「緣」字稍有交代。根據《辭海》,緣字,音「沿」,「因也」。在中國文字中,可以說緣即是因。可是在梵文中,「因」是Hetu,「緣」是Pratyaya。Hetu是指結某種果必須要有的主因。譬如結瓜結豆,必須要有瓜或豆的種子,所以種子是主因。而Pratyaya是指所有幫助這主因結成果的助因,助因就是佛經中的「緣」,沒有緣,這主因就不可能結果。譬如種子必須有日光、水分、泥土等方能結瓜或結豆,所以日光、水分、泥土等就是助因。中國的佛經多從梵文翻譯過來,所以在佛經中也將因和緣分開,主因稱因,助因稱緣。沒有緣,或者緣不具足、不夠,主因就會遲遲結不出果。此一真理,十分重要。我們如果能徹底掌握住這個真理,對日常生活中所遭遇的一切事情,都會漸漸地看得更清楚,想得更明白,可以幫助您減少因這類事情而引起的夢想顛倒,甚至於身心受苦。
一九七四年,我有緣認識了西藏密宗白教的領袖第十六世大寶法王。那是他第一次到美國來弘法,住在我長島的菩提精舍中,因此有相當多的機會親近他,他的弘法熱忱與慈悲和藹,給我極深的印象。
一九七五年,他第二次來美,要我幫他在紐約建一所白教的北美道場。那時美國佛教會已發動造莊嚴寺。敏智、仁俊、聖嚴等各位法師,帶領著不少同修,真所謂篳路藍縷,正在一片荒山森林中覓徑闢路。我記得仁俊法師那時曾口占一詩:
一片天青一片禪 山深水活意超然
他年最是宜人處 嶺上梅花谷口蓮
今天正好仁法師亦在座,不知仁法師還記得這首詩否?目前還是嶺上無梅谷缺蓮,不知仁法師願發心來完成您的詩意否?
美國佛教會那時已在我四百六十英畝的土地上,選了一百二十五英畝(相當於五十二甲餘)的土地,包括一個五英畝大小的湖。所以,當大寶法王囑咐我幫他興建北美道場時,我就將剩下的三百三十五英畝地全部讓他選用。可是說來奇怪,他們踏遍整塊山地,竟找不到一處像莊嚴寺那麼背山面水,三邊環抱的適當地形。各位!請注意,這是緣不具足的第一個象徵。
一九七六年年中,大寶法王好不容易選定了一塊在卅五英畝溼地邊緣上的高地,準備將來將此大濕地開闢成湖。同時,我又為他在那地的近旁,買下一所房屋,作為他們的臨時場所。這所房子後來仁法師也曾闢為精舍,駐錫其中。
一九七六年十二月,一切法律文件都已準備好,決定正式簽字。大寶法王及他的幾位仁波切及隨員等都已住在那屋裡,客廳佈置得相當華麗,屋外也掛滿了西藏旗幟,充分表顯出密宗道場的風格及莊嚴氣氛。當我到那所房屋去謁見大寶法王時,他們還吹起號角,以示隆重。
可是,緣不具足的象徵接二連三。正當我走進廳內,向大寶法王頂禮時,掛在牆上的一張他的照片,忽然掉了下來,隨從為之失色。後來我們準備簽字時,蔣貢仁波切將大寶法王常用的墨水鋼筆交給他,請他簽字,大寶法王簽了下去,可是筆中竟然沒有墨水,這一來又是一陣忙亂,趕快換來另一支筆,方才簽字蓋章。
一九七七年五月,大寶法王選定那場所,舉行淨場典禮四天。第四天來賓約三百人,包括了當地的鎮長等,我記得陳建民居士還專程從三藩市趕來參加。儀式在一個大帳篷中舉行,正當儀式進行中,忽然烏雲密佈,大雨傾盆,一時風聲、雨聲、號角聲、鈴聲、鼓聲混成一片。現在回憶起來,後來幾年中莊嚴寺的幾個重大法會,總是天色晴朗,相較之下,實在感到有些不可思議。
以大寶法王的修持及經驗,我絕對相信,他對這塊地,緣不具足的事實,一定更比我們敏感。所以在淨場之後,他們就積極地尋找其他的地區。
幾個月後,大寶法王對我講,他們在紐約的Woodstock看中了一家有四五十間房間的旅社,因主人年高,正在廉價出讓。旅社在山丘上,氣勢不錯,也有足夠的土地可供作擴充。法王問我願不願意助他買下那邊的地及旅社,他願放棄此間的三百多畝土地。因為有現成的房舍,他們可以立即成立道場,接引信徒。我完全同意他的看法,並遵照他的意思去做。
各位如果到過Woodstock,看到現在他們新蓋好的華麗莊嚴的西藏式寺院,不能不欽佩大寶法王的明智決斷。而我,這二十年來,深深地體會到要在一片荒山中建造一座寺院是何等的艱難辛苦。現在回想起來,如果沒有這類緣不具足的象徵,他們不另去找地方,不找到Woodstock有四五十間房間的場所,仍在這塊地上開山闢路,從頭做起,KTD(大寶法王的道場)絕不可能有如今日的成就。
各位,現在我想請問大家一個問題,在這件事實中,各位可曾發現些什麼道理?(有的說「大寶法王道場的緣不在此地,是在Woodstock。」有的說「因為他發覺這塊地不適合,所以又去找別的地方而找到了Woodstock。」有的說「因為此地的緣不具足,反而造成他得到Woodstock的緣。」)
你們說的都很對,不過我特別想強調的,是「因為此地的緣不具足,反而造成他得到Woodstock的緣」,使他能提前成立道場,奠定基礎,完成新的寺院。
各位,這個關鍵在什麼地方呢?根據我的觀察:關鍵在於他能保持冷靜的頭腦,他不因為此地緣不具足就懊惱,怨天尤人或放棄。他充分地利用了這裡緣不具足的緣,仍能使我高高興興地幫他建立Woodstock的道場,更迅速圓滿地完成了他的目標。
各位不妨自己回想,您過去有沒有緣不具足的經驗?而您是如何利用這個緣不具足的緣?
我再舉一個例子:在我讀高中一年級的時候,忽然患了白喉,那是一種傳染病,所以我被逼輟學,只好回家鄉養病。各位請注意,讀書必須要有健康的身體的助緣,所以病了,即是緣不具足,不能繼續讀書,只好回家。那時我還不懂佛法,什麼叫緣?或者緣不具足?所以因傳染病而被逼輟學,心裡非常難過,可是毫無辦法。在養病期間,沒有事做,一天到父親的書房裡,在書架上隨手抽出一本書叫《楞嚴經》,竟看得大感興趣,不但煩惱懊傷的心情大為減少,而且成了我以後對佛法發生興趣的開端。研究《楞嚴經》要有空閒的時間和清靜的環境,所以家鄉養病,竟成了讀《楞嚴經》的極好助緣。
這是我今天想貢獻各位的第一點:凡是遇到緣不具足,您原想達到的目的遇到障礙挫折不能完成時,千萬不要懊傷煩惱,怨天尤人,要盡量保持冷靜的頭腦,這個緣不具足的緣,往往能使你達到一個比原先更美滿的果。這是學佛的真正好處,不僅是理論,希望各位記在心上。
我想講的第二件事,即是莊嚴寺的這尊千年古觀音像。這尊觀音像降臨紐約莊嚴寺的故事,在座的已有不少位聽到過。簡單地講,是在距今六十六年前,有一位自稱做進出口生意的北歐丹麥人,送一大堆殘破的木質古像到Mr. Paul Rudin家裡,請他修理。Mr. Rudin是一位雕刻家,那時才二十九歲,住在距離現今莊嚴寺不遠的地方。Rudin接下來研究之後,發覺這一堆破木是一尊東方的古雕像,他自知經驗不夠,無法修理,要退回給那位丹麥人。可是依照留下的公司電話及住址,竟無法找到這位丹麥人,也不見他再來。隔了一年,Rudin只好將這一大堆木料存放閣樓,等他來取。可是這樣一等,竟等了六十三年。
一九九一年,他已九十二歲,聽說附近有中國人在造莊嚴寺,正在雕塑一尊大型佛像,他好奇心起,乃與八十七歲的夫人,於是年十一月扶杖前來參觀。那時正好陳長庚教授將大佛頭部塑成,老Rudin欣賞之下,歎為觀止。
三個月後的一九九二年一月,Mr. Rudin就逝世了。據他夫人講,他臨終時說,在閣樓上的那尊東方古藝術品,他沒辦法將他修復,但保管了六十多年,現在已找到了可以修復這古像的人及這尊古像應該在的地方。他說:「我的任務已了,可以走了。請您將這尊古像捐給莊嚴寺。」
這個故事,聽來好像很簡單,可是這一年多來,有許多問題,我竟百思不得其解。今天想趁這個機緣,列出幾個重要的關鍵問題,請各位來共同研究。在這個故事中,除古觀音像外,有三位重要的人物:丹麥人、Mr. Rudin、陳長庚教授。
我們現在暫且不談這尊古觀音像在這一千多年的漫長歲月中,如何雕成?供養在何處?如何遭破壞?何時又修復?(照陳教授在修理過程中發覺,至少有過一次重修。)如何又遭破壞?如何及何時落入外國人手中?如何運出中國?曾到過什麼地方?如何轉入這位丹麥人的手中?這些問題,太渺茫也太複雜,而且根本無法考據證實。只有一點可講,即是在這過程中,一定包含了許多微妙的緣,我們且不去講它。今天,我們就從丹麥人開始。
我的第一個問題是,這位丹麥人為什麼會將這破舊不全的東方雕像,送到年才二十九歲,住在紐約郊外的Mr. Rudin家中?他一定作過一番調查,方才知道Mr. Rudin是一位雕刻家,那麼,他也應該知道在紐約、波士頓一帶,比Rudin出名的雕刻家多得很。他既是做進出口生意的,不會不知道美國許多都市中的博物館都會出高價收買古物,一定會有懂得東方藝術的雕刻師肯和他合作或向他收買這件古物。而他不如此做,卻偏偏送到一位住在鄉郊的年輕雕刻家家裡去。
各位,這是一個非常重要的關鍵點,一個重要的緣。因為如果這尊破像在一位有經驗的知名雕刻家手中,很可能這尊像今天不會在莊嚴寺,而是在大都會博物館。您說對不對?
又譬如送到一位四五十歲已成名的藝術家家中,即使一切都和Rudin一樣,將之存入高閣,六十三年之後,他將是一百十歲的人,完成任務的希望將十分微小。所以,廿九歲竟是可以付託的最高年齡,您說奇怪不奇怪?
我的第二個問題是丹麥人的失蹤。很明顯的,Mr. Rudin急於將這堆破碎人像還給丹麥人。可是據Rudin夫人講,Rudin曾三番二次打電話,卻無人接,按地址去找,也找不到這家公司。丹麥人則一去不回,不曾再露臉。各位,如果丹麥人是存心要毀滅這堆破料,則又何必這麼大費周章地送去Rudin家。這是木材,儘管是硬木,但還是可以火燒。因此,在這整個故事中,這位最重要的人物,丹麥人的出現及失蹤,實在具有高度的神祕性,始終在我心中成了不可思議的緣。各位,有何高見?
第三,有Rudin這個人出場,也很特別。莊嚴寺離開他住的Patterson不到半小時車程,中國人造莊嚴寺已有近十年的時間,而塑造大佛像也近一年。他不早不晚,偏在他去世前三個月,忽然動念要來莊嚴寺看佛像。九十二歲的高齡,扶著手杖而來,已顯得老態龍鍾。各位,這個時間實在湊得太妙了。如果他早來,大佛頭部尚未塑好(只相差幾天),他也看不出陳教授的手藝,不可能生付託有人的心。倘若他動念太遲,已經病臥床上,這個緣也將錯過!倘若他不來看,我相信他也決不可能起意付託別人,找到應是此像所在之地,遺言夫人,將此像捐給莊嚴寺。各位,請想一想,這個緣是何等的微妙,差不得一點,簡直令人有一髮千均之感!
第四,Mr. Rudin一生做雕刻家。我到他家中去的時候,看到很多他的作品。據他夫人講,他也曾有作品為博物館所收買,則在此漫長的六十幾年中,難道Rudin竟沒有動過學習東方雕刻藝術,將這尊古像修復,讓大博物館高價收買的心嗎?退一步講,他在藝術圈子中這麼久,難道找不到一位其他的雕刻家和他合作嗎?這尊古觀音像,只要在他九十二歲以前,即已修得像個樣子,即會被博物館收買,就不可能降臨莊嚴寺。所以在閣樓上等了六十三年,竟變成今日所以會在莊嚴寺重行出現,受人供養禮拜的重要因緣。您說微妙不微妙?
第五,陳長庚教授的登台,當然也是一個十分重要的因緣。不但Rudin是因為看了大佛頭部而生付託有人的決定,如果沒有陳教授,即使Rudin要將這堆古木像送給莊嚴寺,我敢擔保我們決不敢接受。陳教授原在中國杭州藝術學院擔任教授。一九九〇年初,來美探望兒子,原訂七月間回去,不料六四事件發生,回去不得,留在美國,遂擔任了塑造大佛的角色。如果沒有六四事件,等我們決定要建毘盧大佛時,他已早回國去了。Mr. Rudin是不是也會看中另一位中國雕刻家的手藝,那就不得而知。所以,這個緣也十分微妙,六四事件和陳教授原定的回國日期相差僅一個多月!
第六,再推前一步,我們為什麼會在此地興建莊嚴寺?為什麼先建一座觀音殿而不像一般建寺,先建大雄寶殿?為什麼會決定造毘盧遮那大佛?這些都是使今天有這一尊古觀音像供在此地的重要助緣。千年前這尊觀音像很可能是在中國的故都長安,而今日卻在萬里外的U.S.A.,仍舊由中國人將他修復,受中國人的禮拜供養。各位,這尊觀音與我們中國人的緣,可不能說不深啊!你們的感想如何?
我可惜不能像仁法師一樣當場口占一首,但此中情節,實在值得題詩以記。不知仁法師能滿我們的願不?
對於各位,我想提出一個問題。各位現在已知道這尊古觀音像,是因為這許多微妙的緣聚合而成。可是今天各位之能在莊嚴寺供養這尊觀音像,其中還有一個極重要的緣,這個緣是什麼?我不講了,要留給各位去參,參透了,望您多珍重。祝您們福慧增上。謝謝各位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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